学术研讨｜刑辩律师在国家治理现代化中的作用
刑辩律师在国家治理现代化中的作用
——在“国家治理的现代化与法治”研讨会上的发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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敬爱的各位老师、亲爱的各位同学：
大家好！
我是2003级博士毕业生张志勇，师从姜伟教授。感谢老师与同学们主办这次高规格的会议，很荣幸能在研讨会上发言。
我所供职的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，是中国、亚洲乃至全球规模最大的律师事务所，在中国有5000余名律师，约占中国律师总人数的1.5%。我所在的刑事部，主张专业化、一体化，专门从事刑事业务，我们拥有全国规模最大的刑事业务专业委员会，在代理大量刑事业务之余，主办论坛，宣讲交流，编纂书籍，创办大成刑辩学院，进行一系列宣传活动，为中国刑事辩护鼓和呼。
依法治国的方针大略，注定律师将大有作为。律师，尤其是刑辩律师，在国家治理现代化中，将起到什么样的作用？
中国政法大学终身教授、“永远的校长”江平曾提出著名的论断：“律师兴，则国家兴”。而我们则进一步认为：“刑辩律师兴，则国家兴”。
众所周知，美国是世界上最为发达的国家，拥有世界上最为完备、最为健全的司法制度，尤其是刑事法律领域。在美国，公民的生命与自由高于一切。作为美国执业人员中的律师，刑事辩护律师地位更高，更受人尊崇，收入更高，工作更富有挑战性。以丹诺为代表，美国涌现了一大批著名的刑辩律师，他们的英名，世人永远不会忘记。著名的辛普森案件，经过“世纪审判”，在以德肖微茨为首的刑辩律师团队不懈努力下，通过艰苦卓绝的辩护工作，终于说服了大陪审团，宣告辛普森无罪。辛普森案件，无论人们如何评价，如何众说纷纭，但其确实创造了人类辩护史上的奇迹，轰动了全世界，竖起刑事辩护的一座丰碑。
中国社会正处在转型时期，随着经济的发达，观念的更新，人们越发注重生命与自由，越发注重人权保障与言论自由，越发注重民主与法治。
对生命与自由的追求，对人权保障与言论自由的追求，对民主与法治的追求，离不开律师尤其是刑事辩护律师的推动。
实际上，刑辩律师的权利是从公民的权利中派生出来的，代表公民私权的律师，维护的是公民个人的合法权益，刑辩律师在保护人权上的作用是任何行业都无可比肩的。
然而中国的现实社会思潮，特别是公检法部门，常常并不认同律师的职责。虽然备受冷落，但保障人权的使命感，促使律师通过各种方式向全社会呐喊。陈有西在《公共事件中的中国律师角色》写道：“中国律师正在成为公私权冲突的前沿地带的活跃力量，也成了一个危险性相对较高的行业。黑幕的揭露者和维权的实际行动者，往往都是律师，他成了专制弄权者和地方恶势力最害怕的一支力量。”“律师的这种公共参与，又不同于其他的社会力量。他是一个理性的法治的力量。因为律师手中没有权力，没有金钱，没有垄断可以依靠，他有的只是已经公布的国家成文法律，以及他自己的法律知识。他只有依靠法律为别人服务，依靠法律去挑战(某些)公权的违法和无序，依靠法律实现自己的公平正义的理念，依靠法律来实现自己利益(这个利益不仅是经济概念的)最大化。因此，律师是天生的最讲法治的一支力量。他依据法而生存，依据法而强大，依据法而发展。他是国家法治的守护者。除去法律，律师将一无所有。”
正如陈有西所言，“律师是法律共同体中的民权力量。法官、检察官、律师、警察、法学教授等法律共同体各类成员中，只有律师是不拿国家财政工资，不向公权力要好处，靠自己的法律服务养活自己的群体。只有这种法律人是站在民权一方，同公共权力进行抗衡，制约公权、保护民权的一种力量。”
刑事辩护，通过一件件个案，推动法治的进步，促进国家的复兴。社会的发展把刑辩律师推上历史舞台的前沿，符合时代发展的潮流。
刑辩律师在国家治理现代化中的作用，归纳起来，主要有六点：
（一）维护人权
所谓人权，就是人人自由、平等地生存和发展的权利，或者说，就是人人基于生存和发展所必需的自由、平等权利。法国启蒙思想家卢梭最早提出“天赋人权”口号。2004年3月14日，“国家尊重和保障人权”9个字正式载入宪法修正案，第一次把“人权”写入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。“尊重和保障人权”的理念已经越来越多地融入立法当中，从法律法规到司法解释、地方部门规章，我国从立法层面全面构建人权保护制度。
毋庸讳言，我国的人权现状不容乐观。在刑事案件中，因有罪推定、刑讯逼供、司法不公、玩忽职守、滥用权力而导致大量的冤假错案，公民的人权遭受极大的践踏和破坏。
刑辩律师，在维护人权方面，发挥了重大作用。刑辩律师，为自由辩护，甚至为生命辩护。刑辩律师，根据事实和法律，提出证明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无罪、罪轻或者减轻、免除其刑事责任的材料和意见，挽狂澜于既倒，扶大厦之将倾，维护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的合法权益。
依据法定权利，刑辩律师的天职，是既要为“魔鬼”辩护，也要努力为清白者洗刷冤屈。刑辩律师的辩护，使得法庭对被告人的判决无疑将具有更强的说服力，也更能经得起法律和历史的考验。刑辩律师的存在，是对滥用权力的一种制衡，是对有罪推定、刑讯逼供、司法不公、玩忽职守的一种制衡。公民的尊严、自由乃至生命等人权也正由此实现。
（二）反腐倡廉
反腐倡廉，已经上升到关乎国家生死存亡的高度。监督各国清廉和透明度的民间机构、国际透明组织2011年12月1日公布“2011世界各国腐败印象指数”排行榜。新西兰最廉洁，澳洲、北欧国家也是清廉领先。中国仍被视为是一个高腐败的国。国际透明组织表示，腐败是动荡之源。
据报道，总部设在柏林的国际透明组织按照从0到10的等级，对183个国家进行了排名，0意味着非常腐败，10意味着腐败程度最低。中国在这个腐败指数表上排名第75位，腐败指数为3.6。根据这个名单，全球最清廉的10个国家依次是：新西兰、丹麦、芬兰、瑞典、挪威、荷兰、澳大利亚、瑞士和加拿大。而日本和德国也名列前茅。美国名列第24。
人们对腐败现象深恶痛绝。腐败是我国社会生活、经济生活、政治生活中的一颗毒瘤，极大地损害我国的社会正义，破坏我国的经济发展，腐蚀我国的政治清明。腐败不除，必将亡党亡国！
我们通过多年的执业经验，总结办理大量的职务犯罪、贪腐案件，得出的结论是：反腐倡廉必须重在预防！反腐败体制必须引入刑辩律师！
现行反腐体制已经走人绝境，即陷入国人通常所说的“越反越腐”的怪圈！执政者如果仍然几十年一贯制地坚持纪委反腐体制，绝对铲除不掉我国广泛蔓延且向深度发展的贪腐毒瘤！反腐败应该进一步加快政治体制改革，加强权力监督。不仅要权力反腐，更要制度反腐。建立反腐败预防机制迫在眉睫！
我们认为，反腐倡廉，预防为主。首先是制度预防，即改革现有的政治体制与司法制度，监督和制约公权力，制定科学的制度体系，从根源上杜绝腐败，预防腐败。其次是特殊预防，即预防在职在位的各级官员贪腐，普及他们的法律知识，特别是刑法知识，使国家工作人员对刑法产生敬畏，规范自己的行为举止，自觉地用刑事法律约束自己的行为，减少乃至遏制贪腐行为。
（三）参政议政，成为体制内外不可或缺的力量
法律是使人们服从规则治理的事业。法治国家的确立，为包括律师在内的法律人参政提供了广阔的空间。
在美国，国会参议员中律师所占比例超过50％，众议员中法律界人士也占40％以上，其他西方发达国家，律师参政的力量非常大。
我国的律师，尤其是刑辩律师，通过自身的努力，参政议政，在重大、突发事件中发挥了作用，展示了才华，已经成为体制内外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。
体制内，随着我国依法治国方略的逐步推进，律师社会地位的不断提升，律师已从幕后走到台前，已从江湖步入殿堂。据统计，在律师从政人员中，目前我国共有430名律师担任各级人大代表，1226名律师担任各级政协委员，其中十一届全国律师人大代表有11人，十届全国政协委员有19人，共30人。律师全国人大代表、政协委员既是律界精英，又是政坛新星。其中，不乏著名的刑辩律师，他们的提案、议案有许多重要的立法建议。如全国人大代表、重庆律师韩德云建议“对公务员财产申报问题立法”，主张建立官员财产申报制度和公示制度。该提案得到相关部门高度重视，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。
在体制外，律师积极参与国家立法、执法、监督等活动，在推动中国民主法治进程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。
田文昌律师说：“无论是研究者还是实务工作者，皆达成了这样一个共识：律师是天然的立法资源。推动律师直接参与全国性立法对国家来说是一种有效的资源配置。”
对比中国社会发展提供的舞台，律师参与政治活动，尚有很大待拓展的空间。积极通过各种途径参政议政，做一只敏锐的“啄木鸟”，做一块法治的“铺路石”， 是中国律师的神圣使命。
我们呼吁：律师，尤其是刑辩律师，作为新社会阶层组织，作为公共知识分子，应凭借自身的优势，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，通过参与立法、代理重大事件和重大案件，发挥“在野法曹”的作用，维护公平正义，促进法治发展，推动社会进步。
（四）促进刑事立法与修法
刑辩律师在辩护过程中，维护被告人的合法权益，推进推动法治进步，特别是刑事立法与修订。
有“小宪法”、“人权宪章”之称的刑诉法，被认为是最敏感、修改难度最大的法律，长达七年的修订过程博弈激烈。从2011年8月30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公布刑事诉讼法修正案草案以来，截至2011年9月14日，在全国人大常委会已经收到的51000多条意见中，律师的声音反映强烈。最终顺利通过，是中国法治历程上的一件大事。
另外，立法机关通过刑法修正案，尤其是修正案（八）、（九），大幅度取消了经济犯罪的死刑，贯彻死刑的少杀、慎杀的理念，提升了中国在国际上的声誉与地位。其中，刑辩律师的呼吁，功不可没。今年是最高人民法院死刑复核收回十周年，我本人也代理过多起死刑复核案件，感受颇深。
通过刑辩律师的辩护，甚至“死磕”，使高层意识到庭审为中心的重要性。尤其是今年６月２７日，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２５次会议审议通过《关于推进以审判为中心的刑事诉讼制度改革的意见》。2016年10月10日，最高人民法院、最高人民检察院、公安部、国家安全部、司法部联合印发《关于推进以审判为中心的刑事诉讼制度改革的意见》。对推进以审判为中心的诉讼制度改革，是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部署的重大改革任务。这几年媒体大量报道的冤假错案的纠正，是落实庭审为中心的真实体现。
通过刑事律师的辩护，不仅推动了实体法的修改，也推动了程序法的制订和修改。如证据法、非法证据判处、死刑复核、证人出庭、专家鉴定人、鉴定程序、电子证据的收集与运用、同步录音录像制度，等等，不胜枚举。
（五）促进司法理念的改进与革新
通过刑事律师的辩护，大大促进了司法机关法治理的发改进与革新。如确立了罪刑法定原则、罪责刑相适应，疑罪从无、疑罪从轻、存疑有利于被告，等等，现代化法治理念。
（六）通过个案推动社会进步
刑辩律师，在刑事辩护的舞台上，通过一个个具体案件，一场场精彩演讲，一次次无罪辩护，一桩桩成功案例，彰显刑事辩护的魅力，展现刑辩律师的个性与风采，实现公平正义，推进社会进步。
我们清醒地认识到：中国正处于社会转型的伟大变革中，律师特别是刑辩律师在这一变革中的伟大作用非一般阶层能够代替，这也决定了刑事辩护的风险性。
我们欣慰地看到：就是在这一形势下，北京乃至全国，一批具有社会使命感的律师，尤其是刑辩律师，开始崛起，知难而进，坚持真理，有勇气，有魄力，为公平正义而辩护，而抗争。
当然，我们希望这样的辩护，这样的抗争，是在信仰法律的价值观支持下，在理性及法律范畴的基础上进行，在加强自我保护的前提下进行。但是对于有影响的律师，我们不敢苟同这样的作法：在法庭内外，只是在有关机关允许但并不合法的范围内办案，在法庭允许但并不合法的框架内辩护，不敢越“雷池”半步，不敢说“出格”话一句。作为有影响的律师，视辩护风险环境为“禁区”、“雷区”，而实行明哲保身的作法，其辩护效果及社会效果，可想而知。
最近，一系列冤假错案的纠正，如呼格吉勒图案，念斌案，陈满案，等等，无不出现刑辩律师的身影。在刑辩律师的推动下，冤案得以纠正，正义终将实现。
刑事辩护，是“神圣之门又是地狱之门”（胡乔木语，）是律师业务皇冠上的明珠，是律师业务的最高境界。刑事辩护业务，是所有律师业务中最有水平、最富有挑战性、最能维护公平正义的业务。刑事辩护，关乎当事人的生与死、自由与囚禁、罪与非罪、此罪与彼罪、重罪与轻罪、刑罚的轻重、量刑的长短，与当事人的命运息息相关。刑事辩护律师，责任重大，使命光荣。
无论时代如何变迁，中国的律师依然应当坚持自己的理想，坚持用法律去书写自己的人生！我们也希望更多的有志者们加入刑事辩护的队列中来！
中国社会正处在转型时期，随着经济的发达，观念的更新，人们越发注重生命与自由。依法治国，不再是一句口号；法制的进步，离不开律师的推动。尤其是刑事辩护业务，更是从无到有、从初始到完善，推动了社会的进步。刑事辩护，通过一件件个案，推动法制的进步，促进国家的复兴。刑辩律师兴，则国家兴，符合时代发展的潮流，社会的发展把刑辩律师推上历史舞台的前沿。我身为大成刑事部的一名律师，牢记刑辩兴国的时代使命，为社会进步、法治昌盛而辩护！
最后，祝福各位老师、各位同学工作顺利身体健康，阖家幸福，万事如意！祝母校越来越好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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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志勇，中国人民大学刑法学博士，资深刑辩专家，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，刑事部副主任，大成刑事业务专业委员会秘书长，代理过多起有全国性影响的重大刑事案件。